餐厅里，一片死寂。
空气几乎凝固，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冒犯。
戈登靠在门边，额头渗着冷汗。
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一一掠过众人的脸，恐惧、绝望、无助，每一个表情都像一面破碎的镜子，映照出末日的残酷。
自从那个女人那位母亲，为了救孩子被玩具娃娃拧断头颅后，众人就陷入了无声的恐慌。
没人敢动，没人敢哭。
餐厅被他们临时改造成避难所，门口堵满了桌椅和金属架。
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，只有偶尔传来的低沉咯吱声，像有什么在游走。
戈登知道，那不是风。
有什么东西在移动。
半晌，终于有个年轻男人低声道：“戈大哥，我们还要坚持多久？这玩意儿，它会不会一直守着？”
戈登没有回答，只是看了他一眼。
他走向门边，轻轻贴着耳朵。
外面没有动静，仿佛所有声音都被剥夺，只剩心脏的鼓动在体内撞击。
他回头时，却发现一个女人缩在角落里。
那女人一直没有抬头，抱着自己的双膝在发抖，她的嘴唇一张一合，似乎在自言自语。
戈登皱起眉。
他走过去，蹲下身：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女人抬起头，那是一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。眼睛血丝遍布，嘴角微微颤抖。“我……我在祈祷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祈祷？”戈登的声音平淡，“向谁祈祷？”
女人愣了愣，声音几乎听不清：“上帝……或者……谁都行。”
“谁都行？”戈登注视着她，感觉到一种奇怪的不安。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王……王凤玲。”
她的回答极快，几乎是下意识的。
戈登的直觉告诉他不对。他继续问：“刚刚那女人救下的小孩，你认识？”
“我不认识。”
“可你刚刚喊“别怪我”。”戈登的声音陡然冷下去。
女人一怔，脸色骤白。“我，我只是太害怕，乱喊的。”
戈登看着她，眼神一点点沉下来。
她的手指在抖，指甲深深扣进掌心。她呼吸紊乱，说话断断续续。
她在说谎。
他能感觉到。
这不是那种被恐惧逼出来的混乱，而是刻意在掩饰。
他站起来，缓缓后退，脑中飞快闪过之前看到的细节：那女人一进餐厅就反常地把自己藏在角落，不和任何人对视，不帮忙封门，也不看死去母亲的尸体。
她全身都在发抖，可那种颤抖不像恐惧，更像是被注视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
玩具娃娃还没有离开，它在寻找什么。
他再回头看向角落的王凤玲。女人正死死抱着头，嘴里念叨着：“不是我，不是我，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那一刻，戈登心中咯噔一下。
他确定了，那东西在找她。
就在这时，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敲击。
“咚，咚。”
所有人齐齐一惊，几乎同时屏住呼吸。
戈登转身，盯着那扇被贴满黑胶带的窗。敲击声又响了一下，比刚才更重，节奏平稳，带着某种刻意的耐心。
“别动。”戈登低声命令。
没人敢动。
几秒钟后，外面又传来一种奇怪的摩擦声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玻璃上写字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
有人忍不住颤声：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玻璃上写字”
戈登拉开窗帘的一个小缝。
那一瞬间，他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窗外站着一个丧尸。
皮肤灰白，眼眶塌陷，但那双眼睛，没有浑浊，也没有疯狂。
那是人类的目光，冷静、清醒、甚至带着一丝怜悯。
血在玻璃上被指尖划出几行歪斜的字：
【我可以帮你们解决玩具娃娃。但我需要处理掉玩具娃娃产生的源头。】
戈登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注视那行字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“你……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
我微微点头。
戈登心中悸动，却强行按下。
他再次开口，压低声音：“你说的源头，是谁？”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抬手，指向屋内的角落，指向王凤玲。
所有人都顺着那根僵硬的手指望去。
王凤玲浑身一抖，几乎立刻蜷缩成一团，声音尖锐：“不是我！它在胡说！我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戈登的呼吸变得沉重。理智告诉他不该相信一只丧尸，但直觉在提醒他，那丧尸可以帮到他们。
他犹豫片刻，问：“需要我们做什么？”
我摇了摇头。
戈登明白了。
他退后一步，示意众人保持安静。
屋内陷入了诡异的静止。
我直直地注视着王凤玲，她似乎感觉到了，拼命地用手捂住脸，不敢看，不敢呼吸。
脑海中立刻响机械倒计时的声音：
“目标：王凤玲”
“生命层级：F级零阶”
“锁定时间：10秒”
“锁定开始。”
十秒。
空气凝成了固体。
忽然，
“砰！”
我猛地敲响玻璃。
那声音像雷一样炸进众人耳中。所有人都被吓得一哆嗦。
王凤玲下意识抬起头。
下一秒，她的脖子扭转出一个不可能的角度。
“咔嚓”
那声音清晰得像骨头在每个人耳边折断。
她的身体先是僵住，然后缓缓软倒。
眼睛还睁着，嘴角微张，仿佛想说什么，却永远没机会了。
有人尖叫，有人呕吐。
戈登握紧拳头，呼吸急促，却没有动。
我抬起手，慢慢在玻璃上写下最后一行字：
【快走吧。玩具娃娃没了，尸群一会就过来了。】
血色的笔划在黑暗里闪着微光。
戈登久久凝视，最后缓缓点头。
我转过身，背影被远处闪烁的红光映得朦胧。
餐厅内的人们彻底乱了。
“刚刚……那丧尸在帮我们？”
“它是不是进化了？有意识=？”
“外面，玩具娃娃是不是没了？”
有人壮着胆子撕开一点窗胶往外看。
废墟的街道上，玩具娃娃的残骸倒在地上，头部被拆开，身体零散，像一堆被丢弃的塑料。
血色的光芒早已熄灭。
那人愣了几秒，转头喊道：“真的没了！”
餐厅顿时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哭声与笑声。
人们推开障碍，跌跌撞撞地往外跑，朝远离尸群的方向逃去。
戈登站在门口，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倒下的尸体。
王凤玲的头依旧歪在一边，眼神空洞，嘴角挂着干涸的血。
门外的风带着灰尘灌入餐厅，吹乱了地上散落的纸片，也吹散了那股几乎凝滞的死气。
戈登叹了口气，转身离开。
而我，站在不远处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。
我能感受到模因的力量正在我的体内重组，那种冷冰冰的意志在血液里流动，如同一条细细的铁线，贯穿了我的神经。
我不怜悯她。
虎毒尚且不食子。
她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去换取生的机会，她就已经不配被称为母亲。
她的恐惧、她的懊悔、她的绝望，都只是模因的养料。
我感受到那股力量在低语，模因的链条被我夺取，它不再反抗。
我抬起手，握紧拳头。指尖传来微弱的热度。
“原来，这就是恐惧的力量。”我低声自语。
我的内心很平静。
也许是因为看过太多死亡，也许是因为我自己早已死过一次。
我不知道自己算什么，人类的残影，还是异变的怪物。
我救不了自己，也救不了别人。
但至少，我还能做出选择。
我选择站在人类这边。
至少，为了胧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