悬灵那声直击灵魂的嗡鸣过后,走廊里令人头皮发麻的哭声戛然而止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。
那粘稠的阴冷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少许,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和绝望却并未消散,只是从尖锐的攻击转为了更沉郁、更无孔不入的渗透。
林薇和阿昊大口喘着气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
林薇的手机镜头还在对着前方,但她的手抖得厉害,画面晃动不休。
阿昊努力稳住摄像机,看着屏幕上逐渐恢复正常(虽然依旧很高)的EMF读数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:“刚……刚才那声音……是大师您……”
他的目光落在初九腰间那柄铜铃上,充满了敬畏与困惑。
那铃铛此刻安静地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嗡鸣与它毫无关系。
秦哥什么也没问,他只是深深看了初九一眼,那锐利的眼神中先前的一丝探究彻底被一种沉静的认可取代。
他握紧手电,光柱稳定地照亮前方,沉声道:“声音停了,但感觉……更不对劲了。”
初九感受着铜铃传来的灼热感正缓慢平复。
悬灵的力量消耗虽然不大,但他的沉默本身就说明了问题。
“不过是驱散了一些聒噪的杂音。”初九语气平淡,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身上的灰尘,
“继续前进,不要放松警惕。”她没有解释悬灵的存在,有些事,知道太多反而不是好事。
她再次抬起手中的铜镜罗盘。
指针依旧在疯狂摆动,但隐约间,似乎对左侧一条分支走廊的指向频率稍高一些。
那条走廊更加狭窄,天花板更低,上面垂落着几根断裂的电线,像垂死者的触须。
“走这边。”初九做出了决定。
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转入左侧走廊。
这里的破败程度更甚,墙皮大块剥落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,有些砖块上似乎还沾染着深褐色的、早已干涸的可疑污渍。
空气中药水混合腐败的味道更加浓郁,几乎令人作呕。
走廊两侧是一个个狭小的房间,门牌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。
有的房门紧闭,有的虚掩着一条缝,透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突然,阿昊猛地停下脚步,脸色煞白地指着旁边一扇虚掩的房门:“里……里面……有光?!”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那扇门虚掩着,门缝里,竟然隐约透出一点昏黄、摇曳的光晕,就像是……老式的煤油灯或者蜡烛发出的光芒!
在这废弃了二十多年、早已断电的地方,怎么可能有光?!
秦哥立刻将手电光对准门缝,低喝:“谁在里面?!”
没有回应。
那昏黄的光晕依旧在门后摇曳,稳定得诡异。
初九的紫瞳微微收缩。
在她的视野里,那门后并非真实的光源,而是一段极其强烈、几乎凝成实质的“记忆回响”!
是过去发生在这里的景象,因为某种强大的执念,被这片死域永久地记录并偶尔重现!
“不是真的光。”初九低声道,“是‘过去’的影子。不要靠近,不要试图窥探。”
然而,她的话音未落,那扇虚掩的房门,竟发出“吱呀”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,自己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!
昏黄的光晕倾泻出来,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。
透过门缝,众人隐约看到房间内的景象——一张老旧的铁架病床,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轮廓,盖着白色的床单。
一个穿着旧式护士服、身影模糊透明的“人”,正背对着门口,俯身在病床前,似乎在忙碌着什么。
那昏黄的光源,来自于床头柜上的一盏……油灯!
这一幕如此清晰,却又如此寂静,如同按下静音键的默片,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真实感。
“啊——!”林薇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,又立刻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
阿昊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,但他自己的身体却在微微发抖。
秦哥的呼吸也粗重了几分,握着手电的手稳如磐石,但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紧张。
初九能感觉到,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绝望从那个房间弥漫出来,几乎要将人淹没。
那穿着护士服的“人”,似乎永远停留在了某个绝望的时刻,不断地重复着徒劳的动作。
就在这时,那背对着门口的护士,动作突然停了下来。
“她”……或者说“它”,极其缓慢地,一点一点地,将头转了过来!
没有清晰的五官,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,但每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,一道冰冷、空洞的“视线”,穿透了门缝,落在了他们身上!
“走!”初九低喝一声,不再犹豫,强行压下心中泛起的寒意,率先迈步向前,“不要回头看!”
她的话惊醒了被恐惧攫住的三人。
林薇和阿昊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跟上,秦哥断后,手电光死死照着前方,不敢再瞥向那个房间。
就在他们走出十几米远,即将拐过另一个弯道时,身后那扇房门,发出了“砰”的一声轻响,自己关上了。
那昏黄的光晕也随之消失,走廊重新陷入手电光柱下的昏暗。
众人惊魂未定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。
“刚……刚才那到底是什么?”林薇带着哭腔问道,声音破碎。
“是记忆。”初九解释道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
“强大的情感和执念,在某些特殊的地方,会像录音录像一样被环境记录下来,并在特定条件下‘播放’。我们刚才看到的,就是二十多年前,发生在这里的某一刻。”
阿昊看着摄像机里回放的画面,那模糊的护士身影和病床的轮廓清晰可见,他咽了口唾沫:“这……这已经超出科学解释的范围了……”
“在这里,最好忘记你学过的科学。”秦哥沉声道,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。
初九没有再多说,她注意到手中的罗盘指针,在经历过刚才那段插曲后,似乎稳定了一些,明确地指向了这条走廊的尽头。
那里,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,像是护士站或者小型休息区。
她示意大家继续前进。
这一次,每个人的脚步都更加沉重,沉默在队伍中蔓延,只有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。
很快,他们来到了走廊尽头。
这里果然是一个废弃的护士站。
柜台早已破烂不堪,后面靠墙的文件柜东倒西歪,各种泛黄的纸张和病历散落一地,覆盖着厚厚的灰尘。
秦哥的手电光扫过护士站后面的墙壁。
突然,他的光束定格了。
“看那里!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。
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只见在那面污渍斑斑的墙壁上,赫然有着几个巨大的、用暗红色液体书写的字迹!那颜色已经发黑,但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来:
“快走!!!”
字迹潦草扭曲,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恐惧和仓促中写下,那巨大的感叹号更是透出一股声嘶力竭的警告意味。
一股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直窜天灵盖!
这绝不是二十多年前留下的!
墨迹(如果那是血的话)的颜色和状态,以及那充满现代感的感叹号用法,都表明这警告留下的时间,距离现在并不遥远!
“这……这是谁写的?”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是……是之前来探险的人?”
阿昊脸色惨白地检查着墙壁:“看起来……像是血,干涸了很久,但绝对没有二十年那么久……可能……几个月?或者一两年?”
是谁?在这里留下了如此绝望的警告?
他们后来……怎么样了?
疑问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,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。
初九走近那面墙壁,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,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暗红色的字迹。
一股冰冷、残暴、充满恶意的气息顺着指尖猛地窜来,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。
“不是善意的警告。”悬灵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厌恶在她脑中响起,
“这字迹里……充满了诅咒和绝望。写下它的人,恐怕已经凶多吉少,而且……它的存在本身,就像是一个诱饵,一个标记。”
初九猛地缩回手,紫眸锐利地扫视着周围。
护士站周围散落的文件和病历,在昏暗的光线下,仿佛隐藏着无数只窥视的眼睛。
“我们被盯上了。”初九缓缓说道,声音低沉而肯定,“从我们踏进这里开始。这警告,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的一部分。”
她的话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仁和医院的黑暗,远不止是鬼影和回响那么简单。
那隐藏在更深处的、充满恶意的存在,似乎已经开始主动出手,用这种毛骨悚然的方式,宣告着它的存在,嘲弄着踏入其领域的生灵。
前路,似乎更加凶险难测了。